自己不是把太炀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也不全是。

    记忆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浓烈的感情延续数万年却仍未完全褪却。越凉能清晰地觉察出自己对他怀有眷恋和信任,还有不知因何而来的强烈的不舍感。

    这种不舍就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他得趁着今天多做些什么,甚至下意识里害怕临终时刻提前,走到哪儿都要把太炀带上。

    他不太能理解这些复杂交织的情绪,没有记忆辅助,一切于他而言都十分迷茫,想了许久,最终把这些归咎到前世的最后一段时光里。

    或许在覆世之后,天地重新陷落进混沌,整个尘世只剩下被他保护住的玄武族,太炀又经历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太炀的脖子上有一道刎疤,他一直不敢正眼去瞧。

    那个位置在脖颈底部,靠近锁骨的位置,平日里被衣领遮挡得严严实实,到晚上宽衣睡觉时偶尔会显露出来,但太炀会默不作声地重新遮掩好。

    越凉记得初醒时他不能说话,只能在他手上和背部写些字,也是因为这道刎疤的缘故。

    看来当年那一剑,不仅撕裂了他的灵脉,还斩断了声带,只是后来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重新愈合上,现在他们两个都是勉强拼凑起的老王八,拖着一具早该陨灭的残躯收拾上辈子的烂摊子。

    前世最后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联系起自己做的事以及太炀的实力和身份,他下意识不愿承认,却又几乎笃定地猜测出,太炀脖子上的刎疤肯定跟自己有关系。

    猜到这里他就不愿继续猜下去了,多想一分都难受得慌。

    现在大荒重新来过,他们也能再来一遍吗?

    两天后,越凉又背上他的小藤筐,去找能够种花的平地。

    林冠里的水倾泻得差不多了,随处可见的巨帘瀑布变成一股股小水柱,轰鸣声也小了下去,林间再次安静下来。

    但积蓄在各处洼陷里的水还没有排干,巨木水泽依旧被浸泡在洪水中。

    越凉今天不仅带上了花,还把小青鸟们都带上了,打算给这些小家伙们放放风,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他们能在鹿神森林旁边见到大青鸟,就顺便送还回去。

    太炀驮着他在水中缓缓游动,浮在水面划出一道三角形的涟漪,动作同林间一样静默无声。

    越凉往下看去,发现水底有一团巨大的黑影动了动,而后悄然游离他们下方。

    他于是笑道:“阿郎,你把爻鱼吓跑了。”

    爻鱼虽说愚钝没有灵智,却会与同类沟通,太炀在水里游时被吞了几次,用暴力解决问题后,再见到的爻鱼竟都神奇地绕开他走。

    越凉坐在他背上,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太炀带着他顺利来到一座地势平缓的孤岛上。

    这里原本是一座小丘,因着水泽内发大水,一直淹到丘顶,只露.出光秃秃的一小块空地,土质肥沃松软,很适合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