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尘土飞扬,来来往往的人带着头巾遮住了自己的口鼻,狭窄的街道当中零零星星的几个人皱着眉头看向传来炮火声的远方,大多数人神色淡然的继续行走。

    这里是鲁门,几乎所有人都习惯了担惊受怕的生活,他们贫穷的在战争中祈求着活路,没有人不想过安稳的生活,和平年代的争吵鲁门习以为常,贵族阶级和平民的矛盾日益加深,所以诞生出了反政府武装,由贫民窟出生的人们扛起枪来维护自己的权利,但这永远都是不被国际认可的,因此只能称之为恐怖主义。

    谢梓垚呆坐在不到八平米的宿舍当中,这里是二楼,她坐在窗边的桌子前,握着笔不知道该写些什么,良久,她推开窗户看着下方的人们,扬起的灰尘漫入到房间里,在阳光的照射中落在地板上。谢梓垚皱了皱眉,她刚来到这里一个月,到底还是不太喜欢鲁门贫穷的生活,身为独生女的她享受了良好的教育,选择来到这里也只是为了追求“刺激”罢了,但老实说刚下飞机她就后悔了。

    谢梓垚叹了口气,关上了窗户,为自己的年少轻狂而哀叹,签的合同让她在耶沙必须呆满五个月,除了特殊情况外,不能回国。桌角的绿之玲还在缓慢的生长,这种植物不需要过多的关注就能好好的生活。

    “Xie!”楼下传来了呼唤声,谢梓垚合上日记本,空白的纸业上没有写下一个字。她有些无力的站起来,椅子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激得她毛骨悚然,远处的交战声即使合着窗户她也能清楚的听见,刚来这里的时候根本不敢睡得太死,生怕一个突然战争就在鲁门打响了。

    “来了!”谢梓垚也大声的回应道,将笔记本放进了抽屉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里是国际医疗组织在鲁门建设的救助站,而谢梓垚身为救助站中唯一的女性翻译员,在耶沙这个男女等级悬殊的国度当中自然担任了不小的角色,毕竟助产科也只有她能稍微帮点忙。这个救助站没有女医生,所以现在谢梓垚是一个人住宿舍,不过听说马上就会来一个,好像还是个亚洲人,对此谢梓垚抱有了很大的好奇心。

    耶沙是说阿拉伯语的国家,救助站当中的两个翻译员,除了谢梓垚另外一个是耶沙本地人,来自库比,叫阿特图恩,平常与其他医生交流则是用的英语。刚才就是阿特图恩在叫谢梓垚,对他们而言华国的名字还是太过绕口。

    鞋子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谢梓垚生怕自己再胖点,这楼梯就断了。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天,谢梓垚还是穿着长袖长裤,毕竟在耶沙这个地方,女性的权利是受到控制的,她们不能随意的穿自己想要的衣服,即使是在救助站,谢梓垚也从来没有把除了自己脸以外的地方露出来过。不过这样也好,就当是防晒,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怎么了?”谢梓垚急忙问道,她以为是有孕妇要生产了。阿特图恩环着手臂靠在楼梯栏杆上,抬起头一直注视这从二楼下来的谢梓垚,直到对方走到自己身前了,才抬起下巴向前方点了点。他是个贵族,受到过良好的教育,甚至还在Y国学过医科,因此他的家人对于阿特图恩选择进入国际救助站感到很不解。

    谢梓垚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看,只看到了一个苗条的身影戴着帽子、背着行李在和站长交流着什么。“你的同伴来了。”谢梓垚瞪大了眼睛,心中又尴尬又紧张。

    “听说是从撒布来的。”撒布是鲁门的邻市,那里的情况比这里要好上很多,毕竟鲁门是前线,也是政府军最后的防线。阿特图恩注意到了谢梓垚的情绪,忍不住笑了笑,“是位医术高明的女性,你不用担心。”

    “我倒是不担心。”谢梓垚靠在墙上,白色的灰蹭到了衣服上,但每个人看上去似乎都脏兮兮的,没人介意这些,“毕竟是新室友,我得给对方留下个好的印象。”阿特图恩不了解谢梓垚的想法,只是耸耸肩,就去忙自己的事儿去了,他今年37岁,是一个独身主义者,很难得和谢梓垚成为了朋友,这个25岁的小姑娘总是有些意想不到的观点。

    那边的谈话似乎终于结束了,站长朝后望了望,看见靠在墙上一直观察着这边的谢梓垚,冲面前的人说到:“这是救助站唯一的女翻译,我们都叫她Xie,以后你就和她住在一个宿舍。”站长是K国人,叫艾伯特,已经快六十岁了,他一生都在致力于救助站的建设工作,为了这些处于战争和贫穷地区的人们送上好的医疗环境。

    面前的人点点头,看向那边的谢梓垚。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个头娇小,真不明白她是怎么在鲁门这个吃人的地方活下来的。医生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有些烦躁的朝后撸了一把头发,这个鬼天气,每个人心中都烦得不行。

    谢梓垚怔怔的看着医生的脸,一直以来以为小鹿已经死掉的心脏再次乱撞了起来。“这人也太好看了吧。”不由自主的惊叹出声,她长了一双桃花眼,眼中就像是盛满了星辰,皮肤白皙看不到一点瑕疵,即使在比较暗的室内也像是发着光一样,她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无限的自信和热情的活力,即使皱着眉头也没法儿感到厌烦。大美女踩着“星河”走到了谢梓垚的面前,冷清的气质扑面而来,慢慢开口道:“你好,我叫尚薇。”

    尚薇,尚薇,谢梓垚的眼睛亮了起来,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用中文问道:“你也是华国人?”尚薇也愣住了,她点点头。

    “太好了!”谢梓垚就想要鼓手呐喊,“我叫谢梓垚,总算是遇见一个能跟我说中文的美女了。”毫无任何杂质的热情夸奖让尚薇有些无措,良久她只能无奈的露出一个微笑,礼貌的道了声谢。

    等收拾好行李全都放进了宿舍,工作很快也就开始了。这是她们的初遇,平凡而普通的情愫渐渐蔓延,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只能遵循自己的内心,慢慢的前行。所有的一切就在这里展开,不被祝福的爱情,也许从一刻开始,便已注定。

    落后的文明和不全面的性普及让耶沙的女性不堪重负,避孕套的短缺让子宫成为了最好的温床,她们痛苦的看着身下留下的血液,沙漠之花的纯洁让割礼成为了罪恶的根源。很多次,谢梓垚都不敢去看当地女性的下-体,每一次都忍不住鼻头一酸。

    “你感觉怎么样?”尚薇戴着口罩,眼神平淡的问着面前的女性,谢梓垚在一旁做着翻译。这位妇人已经有了三个孩子,这是第四胎,而她才二十三岁,从十六岁嫁人开始,每一晚她都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痛苦。妇人的眼神躲闪,黝黑的皮肤甚至不敢触碰面前的两位医生,生怕自己肮脏的血统沾染了她们的高贵。从出生开始的压迫让她们习以为常,放弃了反抗。

    尚薇皱了皱眉,将口罩拉下,未施粉黛的脸蛋露了出来,她伸出手握住了对方微微颤抖的指间,细声说到:“不要担心,将自己的感受好好的告诉我。”眼中的星光从未黯淡下来,漂亮的眼睛紧紧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想要用这样无声的方式给与对方一点支持。谢梓垚感叹于尚薇的温柔,尽责的将全部话语翻译了过去,在这里她只用做一个助手,再也不需要听从门后男医生的指示做事。

    “我很疼,医生。”女人的眼泪盈满了眼眶,尚薇抽出一旁的纸巾递了过去,懦弱的女人甚至不敢尽情的表述自己的悲哀,从未感受到一刻温柔的女人在医生的眼神当中泪流不止,她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面前的人的时候会感到心脏被揪紧,这就是人生,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不会公平。女人被安排住院,长期的生产和流产让她的子宫壁薄的不成样子,可能这将会是她最后一个孩子,但来自根源的痛苦却永远不会消失。

    住院部已经将近饱和,谢梓垚打着哈欠看着正在收拾的尚薇,慢慢说到:“你没必要这么温柔,她们已经被习惯了粗暴对待,你的温柔只会让她们更加绝望。”一个月之前她从来不会这么认为,但是现在看见的一切改变了她的看法,对于那些女性来说,温柔或许只是更加残忍的虐待。